[50] 未遑:来不及,没有时间。逴(chuō)行:远行。素秋嫁过去以后,夫妻感情很好。但是兄嫂时常挂念她,所以她每个月都要回来看望一次。来的时候,素秋都要将梳妆盒里的首饰带几件回来,交给嫂子收藏起来。嫂子不明白她的用意,也就暂且代她保存。某甲小时候就没了父亲,只有寡母,因此母亲对他十分溺爱。他经常和坏人接近,那些人渐渐地引诱他嫖赌,家中的书画、古玩,都被他拿去卖了偿还那些赌债。韩荃和某甲素来有交往,有一次请他喝酒,暗中探听他的口风,愿意用两个小妾和五百两银子交换素秋。某甲开始不肯答应,韩荃再三请求,某甲心中似乎有些动摇,但是他担心俞慎不能善罢干休。韩荃说:“我和他是至亲,再说素秋又不是他的亲妹妹,等到事情办成了,他也就没办法了。万一有什么事,由我一个人承担。有我父亲在,还怕他一个俞谨庵吗!”说完,他让两个盛装打扮的侍妾出来陪某甲喝酒,并且说:“这事果然办成的话,这两个侍妾就归你了。”某甲被韩荃迷惑,约定好日期回家去了。到了那一天,某甲还担心韩荃有诈,夜里就守候在路边,果然有车子前来,某甲打开车帘查验,发现果然不假,便将她们引回家去,暂且安置在书房里。韩荃的仆人又当面交给他五百两银子。某甲清点完毕,便奔到内室,假装告诉素秋说哥哥得了暴病,叫赶紧回去。素秋来不及梳妆打扮,便急急忙忙出了门。车子上了路,走了不久就因为夜色迷了路,不知到了什么地方,一直走了很远,还是没有到韩府。忽然,前面有两只巨烛走来,韩府的仆人心中暗喜,以为可以上前问路了。不一会儿,两只大蜡烛来到跟前,原来是一条目光如炬的大蟒蛇。众人大为惊恐,吓得四下逃窜,把车子丢在了路边。等到天快亮的时候,他们又聚到一起,发现只剩下一辆空车。他们猜想素秋一定是被蛇吃了,便回去告诉主人,韩荃也只能垂头丧气。
数日后,公子遣人诣妹,始知为恶人赚去,初不疑其婿之伪也。取婢归,细诘情迹 [52] ,微窥其变,忿甚,遍愬郡邑 [53] 。某甲惧,求救于韩。韩以金妾两亡,正复懊丧,斥绝不为力。甲呆憨无所复计,各处勾牒至,但以赂嘱免行。月馀,金珠服饰,典货一空。公子于宪府究理甚急 [54] ,邑官皆奉严令,甲知不可复匿,始出,至公堂实情尽吐。蒙宪票拘韩对质,韩惧,以情告父。父时休致 [55] ,怒其所为不法,执付隶。既见诸官府,言及遇蟒之变,悉谓其词枝 [56] 。家人搒掠殆遍,甲亦屡被敲楚 [57] 。幸母日鬻田产,上下营救,刑轻得不死,而韩仆已瘐毙矣 [58] 。韩久困囹圄 [59] ,愿助甲赂公子千金,哀求罢讼。公子不许。甲母又请益以二姬,但求姑存疑案,以待寻访。妻又承叔母命,朝夕解免,公子乃许之。甲家綦贫,货宅办金,而急切不能得售,因先送姬来,乞其延缓。[52] 情迹:事情的经过。愬(sù):诉讼。
[54] 宪府:旧时称御史为“宪府”,清代称巡抚、布政使和按察使为“三大宪”。此处指朝廷委驻各行省的高级官吏衙门。休致:官吏年老去职。清制,自陈衰老,经朝廷允许休致的,称“自请休致”;老不称职,谕旨令其休致的,称“勒令休致”。
[56] 词枝:意谓胡扯乱编。《易·系辞》:“中心疑者其辞枝。”疏:“枝,谓树枝也,中心于事疑惑,则其心不定,其辞分散若间枝也。”敲楚:扑责。楚,刑杖。
[58] 瘐(yǔ)毙:病死狱中。囹圄(líng yǔ):监狱。几天以后,俞慎派人去看望妹妹,这才知道被恶人骗走了,起初他也没有怀疑是某甲从中搞鬼。俞慎把素秋的婢女叫回家,细细地盘问事情的经过,才稍微发现其中的变故,他十分气愤,跑到州县衙门去告状。某甲心中害怕,向韩荃求救。韩荃正在因为人财两空,懊丧不已,便斥责某甲,绝不肯替他出力。某甲又呆又蠢,再也无计可施,各处衙门发来传票,他都送上贿赂,请求不要执行。一个多月的时候,家里的金银、珠宝、服饰,已经被变卖一空了。俞慎又告到省里,省衙追查得很是紧急,郡县官员只能服从上面的指示,某甲知道再也隐藏不下去了,这才出庭,在公堂上把所有的实情都招供出来。省衙发出传票,要将韩荃拘来当庭对质,韩荃害怕了,便将实情告诉了父亲。他父亲当时已经辞官在家,对他所做的违法行为十分震怒,将他抓起来交给差役带走。到了公堂上,韩荃说到遇到蟒蛇的变故,审判官员都认为荒诞不经,纯属胡言。韩家几乎所有的仆人都被拷问,某甲也屡屡受刑。幸亏某甲的母亲每天变卖田产,上下打点营救,所受的刑不重,没被打死,而韩家的仆人却已经在狱中病死了。韩荃长时间困在狱中,情愿拿出一千两银子帮助某甲贿赂俞慎,哀求他撤销诉讼。俞慎拒不答应。某甲的母亲又请求加上两名侍妾,只求他姑且将此案当作疑案放一放,让人去寻找素秋的下落。俞慎的妻子也受婶婶的嘱托,每天求俞慎撤回状子,俞慎便答应了。某甲家已经很贫穷了,想卖掉房产,筹办银两,但急切之间又卖不出去,于是先将侍妾送过来,乞求俞慎宽限时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