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天,张瀚上疏辩明,说明了汪玄寿和他吏部清白无误。同一天,朱翊钧下旨,王希元无事生非,罚薪半年,调出京城。又是同一天,吏部发文,升汪玄寿为浙江瑞安知县。
不重资格重能力,破格用人,这就是张居正的用人之道,其实也是所有精明政治家的用人之道。
用人唯贤
张居正之所以改变用人制度,首先是资格低的人受到资格的限制,报国无门,灰心丧气,这会导致帝国人才的减少,另外一点就是,进士资格的官员自恃资格的庇护,骄横狂妄,不可一世,从而让官场乌烟瘴气。
当考成法进行得顺风顺水时,山东昌邑知县孙鸣凤被人查出有贪污行径,同时还未按时收缴赋税。案件审理期间,张居正和朱翊钧有过下面这段对话。
朱翊钧问张居正:“该如何处置孙鸣凤?”
张居正由远及近地侃侃而谈:“臣刚执政时,国家百废待兴,问题千头万绪。在这种情况下,最先解决的应该是当务之急。在我看来,当务之急就是安抚民众。如何安抚民众呢?四个字,整肃吏治。官风不正,任何政令都会流于形式。举个简单的例子,皇上下诏免某地税粮,可某地官员竟照收不误,皇上要求地方官务实政,可有的官员置之不理,继续对上司拍马溜须,这种行为使上下不通。纵然皇帝和大臣有兴利除弊的方案,却找不到切实可靠的人去执行,所以我才开始在任用官吏上下大力气。如今已初现成效,但贪污之风仍会偶尔吹出。若要天下太平,须是百姓得安,若要百姓安生,须是官不要钱。”
朱翊钧点头赞同,但提出疑问说:“我看了此人的档案,发现他是进士出身,何其无耻到这种地步?”
张居正愤慨起来:“此人正仗恃自己是进士出身,所以才敢如此放肆。今后皇上用人,要考虑其实际能力和品德,不要拘泥于资格。如果被考察的人奉法守分,不肯要钱,就是沉沦下僚,也要提拔他;如果被考察的人贪赃枉法,不守官律,就是资格再高,也要罢黜。”
朱翊钧频频点头,不由自主地扭头去看一排屏风。那是共为十五扇的一座屏风,中间三扇是天下疆域图,左边六扇是文官职名,右边六扇是武官职名,名列其上者都是部以下知府以上的人,上面有他们的姓名、籍贯及出身资格。
这是张居正在执政初期特意为朱翊钧制作的、被称为“浮帖”的官员履历图:如某衙门缺某官,该部推举某人,即知某人原系某官,今果堪此任否;某地方有事,即知某人现任此地,今能办此事否。
表面看,这是张居正让朱翊钧把用人大权攥在手里,实际上,所有的用人权力,朱翊钧必须和张居正商量。十五扇屏风不过是朱翊钧预备从政的见习课本罢了。
他扭头去看那些屏风时,张居正适时地向他灌输“用人唯贤,不重资格”的用人之道。朱翊钧认真地听着,张居正讲完,朱翊钧若有所思地说:“我想起了汪玄寿,同样是县官,汪玄寿就比这个孙鸣凤好一百倍。”
张居正很满意地点头,说:“县官乃一县之长,又是最基本的行政单位,所以选人不可慎。如果有贡生、吏员非常适合,何必非要用进士、举人呢!”
张居正这样说,当然也这样做。1575年九月,山东方面上奏说,郯城和费县两处的知县出缺,现在正由东平州的同知杨果和判官赵蛟代理。杨果和赵蛟都精明强干,道德高尚,完全能胜任县长的职务,问题是,两人都是吏员出身,按从前的制度不能担任正职,因此请中央政府委派知县。
朱翊钧问张居正:“这二人能当知县吗?”
张居正把两人的考核成绩给朱翊钧看。朱翊钧看完后,试探性地问:“我认为他们可以当知县,是这样吗?”
张居正说:“皇上认为可以就可以,我说过,不拘资格,只重能力和品德。”
朱翊钧大喜,传旨:升杨果为郯城知县,升赵蛟为费县知县。
吏员出身的人在解决实际问题上的能力可能要远大于进士出身的人,他们在基层历练很多,接触现实问题更多,被张居正提拔成知县的黄清就是典型的吏员出身的能人。他“才智四出,应变无穷”,在多地担任县令,被人誉为“天下第一等清官”和“天下第一等智官”。